欣賞柳順天的作品, 總是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直覺性,這種直覺性來自於生命的記憶與對人性深刻的體 驗,每個作品所揭示的形象,似乎早已存在於天地之中,而身為觀者的我們與其說欣賞,還不如說“睥見” 會來得更為貼切,那是一種對形狀樣態冷靜與安定的凝視之後,湧現在內心所追尋的原始渴望,一種無法捕捉卻又明確存在的相應,這種直覺性是柳順天的創作核心,他精準的透過作品,試圖重新再創一種藝術形式,一種激發內在“悟性”的強烈意圖。
「無、有、形」是為了 2015年柳順天在花蓮所舉辦的個展,所創作的全新石雕作品,透過這一系列的 作品,我們得以一窺柳順天累積數十年的成熟技法,並且更加靠近他創作的思想全貌,那看似浩瀚卻又極其單純的本心,他並不諱言,他想表現的是接近佛,甚至就是佛,如佛之純真,這也是他意念的唯一凝視。
1997年開始,鋼索的運用進入了他的石雕作品中, 一直到今天,幾乎所有的石雕創作都伴隨著鋼索一起完成,石頭在鑿刻具形的過程當中,鋼索不可捉摸又強而有力的介入這頑固的石體,這種介入對柳順天來說,具有一份令人著迷與絕對的意義,鋼索纏繞的已不是石頭,是柳順天自我意識下的本能,鋼索,像是一個傳道者握在手中的箴言,像烈陽下苦行僧退不去的袈裟,也像上帝之子頭上的荊棘,「纏繞與束縛」成為一種傳遞真理必要的存在,也是理解柳順天作品的重要線索,指向那所謂悟性的開端-「煩惱即菩提」。
形式上, 柳順天的作品充滿著濃厚的結構與邏輯性,甚至帶著一種嚴肅性,一種強迫著觀者必須用沈 靜的態度,去閱讀並發現比形體背後更明確的力量,
雖然構圖大膽粗鄺,卻潛藏著精雕細琢的石刻技巧,讓力量充斥在整件作品的氛圍中,這也是他的作品最迷人之處,直接、明確、洋溢著當下感的解脫性。
「無、有、形」鋼索誘發了石頭內在的膨脹性,張力與鋼索的對抗,營造出一個非現實的真實空間, 存在感跨過視覺感官在心的深處作用著,柳順天透過作品,激發著人的內在思想中對崇高性的追求,他用近乎頑固的方式去傳達一種概念,那是屬於東方佛教性的哲學,一種空的自由,一種感受強烈力度之後的虛無,在重力與實體的困惑中、在有形與無形的對抗後,留下那絕對不變而穩定的石質量感,留下那見山又是山的精神映象,柳順天透過實相,走向無相無礙的理想世界,而藝術是唯一的途徑。
沈廷龍